周末文学多bull杜莉德国旺季
下面山谷里的堇菜花都开了,这是莉莉听塞普说的。塞普是开缆车的,他每天都第一个来,把缆车停好,打开广播。这三个月,莉莉只去过山谷四次,每下去一次就要花十二马克,而且塞普什么忙也帮不上,因为缆车票是电脑监控的,再说,下面的村子里也跟山上一样没意思。 为了我,妈妈这样求她,就替我做一次吧。现在,莉莉已经在牡鹿山上的鹿馆酒店坐了一百天,没学滑雪橇,每天她都问自己,天晓得她为什么要来这里。 尽管她不愿意,但妈妈难看的染发还是让莉莉很难过,她那苍白病态的肤色,疲惫的眼睛,还有肿胀的青脚趾,发炎的红趾甲,那一双女招待的平板大脚,都让莉莉难过。 我永远也不要这样一双脚,她这么想着,然而紧接着就答应了妈妈,代替她在牡鹿山上工作四个月。现在她可尝到苦头了。山上的积雪几乎有三米五,听塞普说,下面的山谷里,人们这时候都不用穿袜子了。 十二月份以来,她就只能看到一片白色,这根本不算什么颜色。它吞噬了一切,就像白色的耗子药一样浸入她的骨髓。她怀念绿色,想有个人陪陪她。在她小屋里的墙上挂着一幅海报,上面有许多花的照片,她能记住这些花的名字,每天她都喃喃念叨着这些花名入睡:西伯利亚鸢尾花、常见的欧亚瑞香、暗色的耧斗菜花、雪片莲、水生鸢尾、黑儿波花、欧洲杓兰、金莲花、毛茸茸的杜鹃花、白头翁、白前龙胆和匈牙利龙胆花。 至于匈牙利龙胆花,莉莉问过嘉伯、玛尔塔和佐丹,他们从没听说过。这一家三口每年冬天都在牡鹿山工作,四月份他们休息两星期,再到平湖边的酒店干活。莉莉不知道那个瘦长又腼腆的佐丹为什么要跟着父母一起干活。他就坐在那里,呆望着窗外。莉莉曾经希望他什么时候和自己搭讪,却只听到他在隔壁的小屋里一声声叹气——他一定要做点什么,让自己不至于发疯,她也一样。她事先不知道独自在山上呆三个月会这么难。 还有塞普,可怜的、殷勤的塞普?这一百天过去后,她几乎要接受他的追求了,几乎。因为离旺季结束还有十八天。但就在这个时候,火龙突然来了。 但现在她还对此一无所知,每天还是盼着离开这儿。为了鼓舞她的士气,嘉伯时不时捏捏她的屁股。嘉伯和佐丹在干活时穿着白色衬衣、黑色皮马甲,父亲又矮又胖,儿子又高又瘦。有时嘉伯轻声用匈牙利语指导一下儿子,但大多数时候他们只是一言不发地叠餐巾。莉莉曾想过要一个嘉伯这样的爸爸,总是那么亲切、安静、体贴,像一个大枕头。嘉伯的老婆玛尔塔在厨房干活,很少来餐厅。旺季快要结束时,她看起来又疲惫又苍白,浑身散发出一股肉味儿,那是她烤过的动物的味儿。莉莉作为一个素食者,无法理解一个人怎么能忍受干这种活。而玛尔塔也对莉莉大摇其头。没营养哩,她说,于是每天给莉莉做奶酪糊、果仁蛋糕或者菠菜煎饼。 旺季结束,这几个字在酒店职工当中成了一个咒语,但旺季仍然没有结束。主管普菲菲夫人命令大家都去画彩蛋,她还从山谷里采来一根连翘枝用来挂彩蛋。每个季节都需要他们做装饰品,除夕的时候吹气球,狂欢节时撒五彩纸屑,还戴着可笑的小帽子。这次普菲菲夫人拿出了真正的小鸡标本,小鸡围着一个手缝的小围裙,每个早餐桌上都有一个。莉莉把这个毛绒绒的黄色东西拿在手里,忽然觉得小鸡尖利的小喙在啄她的手掌心,真恶心!我们的莉莉太敏感哩,嘉伯把手放在她的肩上,把小鸡从她手里拿走。这时莉莉恨不得拿起面包刀乱捅一气。哎呀,小宝贝,你很快就熬出来了,妈妈每个星期都在电话里这么说,她的声音听起来一次比一次快活,莉莉怀疑她那做过手术的脚恢复得要比她自己说的好。 莉莉是在十二月二十七日一场暴风雪中上山的,独自一人坐着摇摇晃晃的缆车越过山顶。她觉得很不舒服,但这也没什么大差别,反正她一直觉得不舒服。她有太多的派对、太多的药片和花心的男孩子。 噢,普菲菲夫人第一次见到莉莉时就说,一个中国小孩!莉塔也会这么说的! 莉莉的反应就像马抖动一下身体,把苍蝇赶跑一样。 每个房间不超过十二分钟,普菲菲夫人严肃地说,不超过十二分钟,听到了吗?只有丢在地上的毛巾要拿去洗。 当人们知道第二天有个服务员来收拾时,他们对待自己房间的方式真是让人瞠目结舌。莉莉头天在收拾完第四个房间后,就开始大哭起来。 那个莉塔,普菲菲夫人说,刚开始时也每天都像只被锁住的警犬一样嚎个不停。 当莉莉还是个孩子时,她总感觉自己胸中有一只大鸟,痛苦地扑打着翅膀,想冲破她的胸口,能让她为了压制这种感觉做出任何事情。后来,她习惯于当这种感觉的第一个征兆——颤动的下唇和发抖的声音——出现时,就跑出屋子。她觉得妈妈对她很冷漠,但也习惯了,她总是先说出想要的东西,然后号啕大哭。 不,山上一点也不好看。太阳出来时,它无所不在的光芒让莉莉觉得自己很渺小;起雾时,她又害怕迷路;下雪时,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时,她还会有幽闭恐惧的症状。 头几天里,她铺床铺得胳膊疼。刚刚收拾完客房,她就得赶到餐厅准备开午饭,然后客人们穿着雪地靴吵吵嚷嚷地进来。 她到达的第四天是除夕,二〇〇〇年的除夕,一个无聊透顶的节日。当午夜终于来临时,所有客人都跑了出去,挤在走廊的角落里打电话,其实这里的手机接收信号弱得很。 普菲菲夫人在每个人的脸蛋上都狠狠亲了一下,满是皱纹的小眼睛里噙着泪花:新世纪快乐!祝福大家!莉莉看到有几个客人在放烟火,烟花刚刚点燃,马上就被山上巨大的黑暗吞没,莉莉不由得害怕起来,害怕自己的生命还来不及绽放就已经熄灭。她一直跑到缆车那里,站到监视镜头前,掀起毛衣,摆弄起自己裸露的、丰满的乳房。不一会儿,无聊、孤独的感觉就向她袭来。从外面看灯光闪烁、人影憧憧的鹿馆酒店,就好像电视剧里的画面一样。 至少你没有中国人那种平板板的胸,妈妈老是这么说,莉莉的眼睛是长而斜的,脸很平,黑头发又多又滑。在幼儿园时她就被叫做中国人莉莉——什么名字不好,偏偏给她起莉莉这个名!妈妈已经想不起爸爸的名字了,反正不是陆冯就是冯陆,他是罗森海姆一家中餐馆的招待。莉莉曾坐在妈妈工作过的各色各样的餐馆里,一边写家庭作业一边发誓:我永永远远都不做女招待。 除夕过后,也就是莉莉在缆车的监视镜头前撩起毛衣之后,塞普每天下午关掉缆车后都会上来喝杯果酒,馋巴巴地盯着她看。这是一个晒得黝黑的笨拙男人,有一双粗大的手,但莉莉已经过了三个月没有爱的日子,再看他也就顺眼多了。当塞普跟她说起山下的堇菜花时,她知道他会送她一朵,以后说不定还会送巧克力。 离旺季结束还有十八天时,酒店来了一群大学生和他们的女教授,一个染着红头发的瘦小女人。莉莉不大明白她教授的东西。他在桌子上摆了一个沙漏,学生们必须在它的限定内飞快地在本子上写东西,然后大声朗读。他们每两个小时可以点些饮料,这时莉莉就端来大壶的咖啡,他们中间只有一个人喝茶,那个人也是最帅的。这个高大的小伙子有着黑色的鬈发,和她自己的一样黑,薄边眼镜后面是一双湛蓝的眼睛,他那清秀的面容、圆圆的嘴唇、红润的面颊就跟天使的一样,于是莉莉就叫他大天使。 自助早餐时,他俯下身看看桌上的小鸡标本,做了个怪相。这个举动赢得了莉莉的好感。当他转身时,胳膊肘不小心撞到了莉莉的眼睛上。他赶忙道歉,莉莉说没关系,但一只眼睛已经被撞青了。以后每次他看见莉莉时,都要做个怪相,莉莉微笑着,心里一阵痒痒的感觉。她发现,他总是把自己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放在椅子上,把垃圾扔在垃圾桶里,这让莉莉很是感激。而且他的牙刷是新的,他还使用香体剂和剃须膏。这些都让莉莉很喜欢。 她在他的床头柜上发现了一本书,《龙年——中国二〇〇〇年的属相预测》。她小心地把书拿在手里,寻找她的出生年一九七九年。她是只羊。她想,很多认识我的人都会觉得准吧。书上说:“一只积极、充满活力的土羊,你只是过于匆忙,必须慢下来。你是一个爱幻想的人,当你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时,你就会在幻想中追求。你总是不满足于到手的东西,要去追求更好的。”是呀,莉莉喃喃道,“但你的生活会好起来的。”我的生活会好起来的,莉莉轻声道,“羊和几乎所有属相都很相配,除了兔子。羊对兔子不会有好感。鸡、马和狗最适合羊。” 她在当日的菜单上写着“甘蓝丸子烧羊肉”,但客人们面前的盘子里却摆着烧鹅。大天使笑了,说,这是一只带翅膀的羊。莉莉的脸红了。她跑到走廊上,搜寻着他的身影。缆车在远处隆隆作响,滑雪者们像玩具小人一样向山上移动,山顶上正罩着厚厚的云层。也许她能认出在滑雪道上穿着红衣服的大天使。她第一次希望她会滑雪。生活会好起来的,她轻声道。 莉莉在登记本里找到了他的名字和生日:彼得·格林勒,一九七六年六月七日出生。她在属相书里找一九七六年:龙。天使是龙。“火龙是天上的一条龙,他将会强力过人,声名远播。他会找到一个非常特别的人,当时机到来时,他会得到幸福。但火龙喜欢独自一人,他需要帮助才能敞开心胸……龙对蛇、鼠、猴感兴趣,牛和猪他无论如何都要避开,马和羊对于龙来说机会一般。”机会一般,她也不需要更好的机会。他在这里还要待不到一个星期:“三月十号到十七号:对于龙来说这是一个难过的星期,不宜出行,如果已经出门,就待在床上。” 对于羊来说:“小心电器,正在恋爱的羊应该在这个星期把问题说清楚,否则就来不及了!” 当他向莉莉点“奶油摩尔糕”时,莉莉的心跳加速了。滑雪还好吧?他扬起了眉毛。 今天的缆车停下来了,塞普送给她一朵小小的堇菜花。谢谢,莉莉冷冷地说。 彼得抬起头,莉莉马上把小花藏起来,逃到厨房里。玛尔塔盯着蓝色的花儿,雪天马上就要过去,爱情又会回来,她说。 莉莉盼着理想的滑雪天气,无论如何只剩下五天了。这个星期对于龙来说很难过,对于羊也是如此呀。 星期二微波炉坏了,星期三一个老男人在房间里当着她的面脱光了,嘉伯也因为重感冒躺到了床上,星期四玛尔塔又病了,莉莉必须在厨房帮忙,星期五莉莉已经累得动不了了,但和火龙还没有任何进展。每天早上他都问候她的眼睛,而她的那只眼睛已经差不多好了。“正在恋爱的羊应该在这个星期把问题说清楚,否则就来不及了”。 只剩下一天了。莉莉知道,她不仅仅是一只恋爱的羊,而且是一只完完全全地、毫不犹豫地坠入爱河的羊,但她不知道怎么得到她的一般机会。 最后一个晚上,大学生们在玩一种群体游戏他们在对方额头上贴上纸条,对方要猜出纸条上的人名。莉莉端来了葡萄酒、吕舍尔和弗吕格尔(吕舍尔是加了白兰地的可乐,弗吕格尔是加了红伏特加酒的烈性饮料)。女教授把红头发披下来,穿着一件过紧的上衣。女学生们都很矜持、冷漠,男学生们则喝得烂醉,除了彼得。他喝水和茶,看起来觉得很无聊,又不得不忍着。猜名游戏进行到一半时,他站了起来。有人喊:撒尿时可不许照镜子! 莉莉跟在他后面。当他从厕所里出来时,她叫了一声。他笑了笑,小小的黄纸条在他额头上飘动。他向莉莉弯下腰。我是谁?他轻声问。莉莉马上放机关枪似的回答道:一条火龙。现在她定了定神,看了看纸条,说:哈里·波特。 哈里·波特?那是谁呀? 一个可以施魔法的戴眼镜小孩,莉莉说。 啊哈,彼得扶了扶眼镜。两个人有点困惑地沉默着,直到一个学生来到走廊喊道:你照镜子了吗? 没有,莉莉说,他没照。 我讨厌游戏,彼得悄悄对她说。 莉莉站不住了。她跌坐在楼梯上,手心满是汗,嘴里干得要命。土羊和火龙,土羊和火龙。 她无法入睡。她看到自己无精打采地走在这个星球上,看到了他,她看见自己坚定地向着牡鹿山、向着目标进发。这在她看来是缘分使然,再清楚不过。土羊和火龙。然后她的生活会好起来。凌晨三点开始下雪。厚厚的雪花像纸片一样飞舞在牡鹿山的夜光中。 一直、一直、一直下雪,莉莉祈祷着,最好让雪把山封死,求求你,求求你,求求你了。这时候,雪越来越小,最后停了。 快七点时,她就在自助早餐厅里等着。九点时他来了。她给他端来了新月面包。他微笑着道谢,坐下来把它吃光。他已经穿上了红色滑雪服,看着窗外的雪。今天雪地很滑,莉莉说,一定要小心。 是呀,这真是太讨厌了,他站起来,走了出去。不一会儿,莉莉就看到他穿着雪橇滑行出去,滑雪道直通向中间站。她眯着眼,凝望着雪地,这时嘉伯过来用胳膊抱住她的肩。马上就过去了,旺季结束了,雪天没有了,倒霉的事儿也要过去了。当他放开莉莉时,那个红色的点从她的眼里消失了。 我会想你的,嘉伯向着雪地说,你可得多保重,小莉莉。 我的生活会好起来的,莉莉大声、清楚地喊道。 是的,嘉伯轻声说,但你必须抓住生活,不要放手。 他从椅子上拿起一个绣着鹿的枕头抖起灰来,他们一起看着灰尘在房间里惨淡的阳光中飞舞,在它们快要落在地板上时,莉莉解开她的围裙,跑出了屋子,从衣钩上拽下自己的大衣,向缆车跑去。她用颤抖的手买了一张票,跳上了下一个去中间站的缆车。 在她的下面,滑雪者们顺着滑道划出优美的弧线,一直向下。她紧张地盯着这些五颜六色的小人,却看不到一个红色的身影。当她到达中间站时,就过去敲控制室的门。塞普抬起头来,他的眼睛反射着天空的颜色,蓝得超凡脱俗。塞普激动地搓着大手。 莉莉,他说,你。 塞普,她打断了他的话,你一定要帮我一个忙。 好,好,什么都行,只要你愿意。 一个大忙,当我在缆车里时,你必须把缆车停几分钟,只停几分钟,求你了。 塞普困惑地看着她。 我想在那上面多一点时间,她恳求着,求你了。 为什么?塞普问。 她低下头。 我恋爱了,她说。 噢,他说。 他又转向他的监视器和操控仪。如果不是紧急情况,我不能那么做。 莉莉等待着,滑雪者们一个个在她面前停住。她将重心一会儿移到左腿,一会儿移到右腿,仿佛等了永生永世,他来了,像一道红色的闪电从雪道上轰隆而下。她赶紧排进等缆车的队里,一直给别人让位,直到彼得排在她后面,然后转过身。他摘下了眼镜。你好,他惊讶地说。 噢,你好。 你放假了吗? 不,不,她解释道,只是去办事…… 她祈祷他们能单独坐到一个缆车里,只要这一个小小的机会。 他们终于坐在了一个小车厢里,缆车一撞一撞、嘎吱嘎吱地动了起来,慢慢地晃悠着上山。到牡鹿山有七分钟。莉莉不安地微笑着。 你的雪橇呢?他问。 我不滑雪。 你在山上干活却不滑雪? 我们从来都没时间。 可怜的人!他喊道,摇着头。他们沉默着。外面一片寂静,冷杉树梢在他们下面摇摆着。 那下面发生过雪崩,他说,手指着山上一块灰色的地方。 现在那里很危险。 你的眼睛怎么样了? 噢,莉莉说,真的已经不疼了。 我有时笨手笨脚得要命,他说。 他们相视而笑。莉莉知道,再过下一个山顶就看见牡鹿山了。完了,没有机会了。她已经浪费了她惟一的一个小机会。她深吸一口气,西伯利亚鸢尾花、常见的欧亚瑞香、暗色的耧斗菜花、雪片莲、水生鸢尾、黑儿波花、欧洲杓兰、金莲花、毛茸茸的杜鹃花、白头翁、白前龙胆和匈牙利龙胆花,她不停顿地念着。 啊哈,他说。 花儿马上就开了,她说。 是呀,他重复道,花儿马上就开了。他笑着,他天使般的嘴唇笑着。莉莉只能看到他的嘴唇。 我属羊,她结结巴巴地说,完全不知道自己只是这样想还是真的说了出来。 什么? 羊,按照中国的属相来说。 噢。 沉默,然后他想起了什么。你是从我的中国算命书里知道的吗? 不,不,莉莉结结巴巴地说,我很早就知道了。 他点点头。 作为中国人,她补充道,我们当然知道这些。 当然,他重复道,我有这本书,是因为我们要判决一个案子,一个中国男招待试图为自己的故意伤害罪辩护,在辩护中他引证了中国的属相说法,他属马,对属蛇的有强烈的恐惧感……我们都是学法律的。我们的教授喜欢接别人不要的案子。 莉莉礼貌地笑着。缆车开到了斜坡,羊害怕谁? 只害怕兔子,他笑着,莉莉的胃开始不舒服。我就属兔子,他说。 缆车摇晃着,她觉得像在梦里一样。 不,莉莉叫道,你不是的,你是火龙! 火龙? 是的,一定是!火龙! 噢,你已经对我说过了?不,我属兔子。 她看着车厢的底板,如果现在有一个按钮,可以把底板掀开,她会跳入深渊,她会这样做的。 作者介绍 多丽丝·杜莉(DorisD?nie),年生于汉诺威,毕业于慕尼黑电影学院,年因执导《男人们》一片而出名,近十年来,她不但是德国影界的重量级人物,同时也是一位颇受读者欢迎的作家,将电影手法运用于作品中,有画面感。她的主要文学作品有故事集《爱、痛苦和所有的东西》()、《您要我做什么?》(),短篇小说集《我漂亮吗?》()、《轮回》(),长篇小说《我们现在做什么》()、《快乐》()、《蓝裙子》()。 《旺季结束》(EndederSaison)发表于年。 原载丨《世界文学》年第5期 来源丨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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